見君如故 第3章 公子居在線免費閱讀
陳十一及笄禮結束後，陳家大擺宴席，極力邀請想要在夜晚趕路離開許縣的人。最後，城中戒嚴，凡是進了許縣的人，無論是否參加了陳氏女的及笄禮，都被留在了城內。
有人確有急事要立刻啟程離開許縣，但當城門處出現晗國四將軍令狐白羽時，那人同頗有微詞的人當即偃旗息鼓，有天大的事也隻能等明日再說。畢竟晗國四將軍，當初在收複國土時，可是坑殺了數萬敵軍的梟雄人物，而且傳言其喜怒無常，曾在宴席之中劍斬與他發生衝突的人，對外稱是敵國細作。
宴席期間，羅屹瞧見了不少熟麵孔，有先前邀眾人賞梅煮梅的沁源頁，有來許縣路上的點頭之交，也有遊學時的好友。
大師兄是在陳十一及笄禮開始前一個時辰趕到許縣的，之後兩人一直待在一起。此刻宴席，大師兄被安排在羅屹右邊，兩人對視一眼，羅屹先舉杯，大師兄後舉杯飲酒。
大師兄生的俊郎，性格溫和，待師弟們向來寬厚溫潤，既有長輩的慈愛，也有同齡人的趣味。但大師兄的名字卻很冷，雪霑霈，雪霂霗。
席間許多人認出了這位車富五車的芩國侍郎員，紛紛過來敬酒，有些乾脆就不走了，在雪霑霈旁邊坐下，與眾人把酒言歡。
昔日與羅屹交好的友人過來打招呼，一個叫歐陽納的青年男子笑問:“剛纔在登記禮物的名單上無意中瞧見了羅兄的名字，竟是吳國公子恒，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稱呼你。”
羅屹笑著朝這些好友作揖，歉意道:“我本不該隱瞞，但當時吳國形勢如何，諸位也都瞭解。我擔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給諸位帶來麻煩，實在是抱歉。我自罰三杯賠罪。”
好友們笑看著羅屹飲下三杯淡酒，這才拉著羅屹坐下，眾人一起聊天，聊天南海北，聊風花雪月。
不知不覺，酒過三巡。
陳家家主為來賓準備了廂房，無奈人太多，隻能包下城中好的客棧，讓府衛帶著一些人去往那邊。羅屹麵色通紅，一個長得漂亮的丫鬟想攙扶他去往陳府廂房，但被大師兄雪霑霈阻止。
路上，丫鬟在前麵帶路，雪霑霈扶著羅屹，無奈中帶有寵溺，“小師弟，喝不了酒就少喝，待會指不定又要難受得半夜才睡吧？”
羅屹胡亂揮手，嗷嗷叫:“大師兄，今晚高興！多喝點冇事的！”
“好好好。明日我要早些離開許縣，若是日後你有什麼麻煩，就書信一封給你的師兄們，師兄們來給你解決，知道嗎？”
“好的！我記住了大師兄！”
為羅屹蓋好被子，雪霑霈吩咐那個丫鬟，“讓男丁在這外麵守著，解酒藥時刻備著。”
丫鬟施禮，“記下了。”
翌日，羅屹起來時已是巳時三刻。由男仆伺候洗漱完畢後，便在男仆的帶領下去往膳廳。
膳廳裡有許多留宿的人，歐陽納見羅屹來了，招呼他坐在一起。
膳後。
歐陽納惋惜道:“子永，我不放心家中老幼，要回去了，下次見。”
“容文，替我向家中長輩問好，我們下次見。”
歐陽納，字容文。
目送歐陽納離開陳府，有一人著便服，腰配長刀朝他走來。
令狐白羽微微拱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在下令狐白羽，這是公子家鄉的信。”
羅屹行了一禮後接過信，就地拆開，隨後不動聲色地收入懷中。
“既然如此，那就請將軍帶路吧。”語氣有些許無奈。
令狐白羽帶羅屹上了馬車，走了近兩刻鐘，令狐白羽的聲音才從馬車外傳來。
“到了。”
羅屹從閉目養神的狀態退出，走下馬車，抬頭看去，是一塊牌匾，刻有“公子居”三字。
（公子:本文特指一國君王太子。君王其他兒子則稱為世子，女兒稱為王女。）
裡麵還有吵鬨。
正好羅省跟許光年也被請來了。
羅屹三人跟著令狐白羽進了公子居，迎麵撞上憤怒的衣著玄青色華服的男子，男子見了令狐白羽，麵色一僵，呐呐喊道:“七叔公。”
令狐白羽淡漠地點點頭，“你想乾什麼？”
男子小聲道:“我想住彆處去，這裡太破了。”
“現在呢？”
男子立馬大聲道:“這裡挺好的！就住這裡了！”
“一邊去。”
“哎。”男子屁顛屁顛走開了。
羅屹知道他，第四大強國弗國最受寵的世子，公子簡。
冇了剛纔的小插曲，羅屹一行人跟著令狐白羽繼續往裡走，途中看見有不少同齡之人，他們或衣著華麗，或簡單裝束，或三兩成群，或形單影隻。
除開公子簡，他們全都麵無表情。
羅屹等人的住處是在院子深處中央的一排房的最右邊。
將人送到後，令狐白羽隻說隨從住在後麵後就直接離開了公子居。
排房共有八間，最左邊第二間房走出一個衣著樸素的人，笑眯眯地走來跟羅屹三人打招呼。
“在下芩國公子，扶令，扶子臨。”
芩國，八大國排名第六。
羅屹回禮作揖，“吳國吳恒，吳子永。”
吳國，新任八大國之一，暫列第五。
“子永兄，我是第一個到這的，房屋還要自己收拾，要我幫你一起收拾收拾屋子嗎？”
“謝子臨兄了。”
……
晗國國都，洛陽。
王宮，禦書房。
年邁的國君晗澤坐在狐裘主位，書桌早已讓人撤到一邊，取而代之的是燒的正旺的獸金炭，與他一起烤火的，還有叫入宮中的三朝元老尚季元。
“亞父，關於雎縣人口販賣案，您有什麼辦法嗎？”
三朝元老尚季元再過兩年入期頤，他的身子骨很好，精氣神也足，想了想，才道:“王上可以派公子或者世子率領官員去往雎縣查案，再讓各國公子從旁協助。若是有表現優異者，飲食起居可以上調。但若是中途有哪國的公子跑出了國土，那麼就可以直接下令崔明倚滅國了。”
晗澤拍手笑道:“亞父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那麼一切全憑亞父拿主意。”
於是一份詔令於淩晨內務府發出，由兩名禁衛軍連夜趕路奔赴許縣，終於在移交各國公子送往洛陽前一天趕到。
陳府。
陳父陳母陳十一以及四將軍令狐白羽聚在廳房，桌麵上擺放著兩封剛送到的紫色卷軸。
陳父看著陳十一和令狐白羽兩人，“王上命我和夫人立刻趕赴晉國邊關，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陳十一:“父親母親安心。”
令狐白羽微笑道:“伯父伯母放心。”
……
許縣西邊，公子居。
今日的公子居甚是熱鬨，因為公子居最裡邊的排屋終於住滿了人。而最後住進排屋的，是晉國公子趙遠柏。
晉國在八大國中排名第二，直到趙遠柏站在公子居匾額下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父王竟然會下令十數位禁軍護送他遠赴排名僅在第四的晗國當質子！而出發前夜父王更是不顧念母後硬是打了他一巴掌，還把晗國鐵騎踏破三大關的軍報扔在他麵前。
明明可以讓其他兄弟去晗國當質子的啊，他趙遠柏可以把公子頭銜讓給其他兄弟的啊，隻要把得了公子頭銜的兄弟永遠留在晉國境外不就好了嗎？
看著破爛不堪的住處，趙遠柏此刻臉色陰沉，尤其是排屋各個房門前都站著衣著或華麗或樸素的郎君，他每往前走一步，那些目光就如影隨形。
趙遠柏的房屋是最左邊第二間，除了認識住在第三、第四、第五間的人外，其他一個都不認識，因為冇必要。
而現在多了一個有必要認識的人。
趙遠柏快步走上前，與認識的人相互打過招呼後，傲視羅屹，“你是哪國的公子？怎麼住在第一間？”
左為尊，除卻已經被滅國的第一大國大巍外，第一間房理應是第二大國晉國公子居住的纔是。
羅屹微笑道:“吳國吳恒。”
趙遠柏嗤笑，“冇聽過。”
周圍的公子們隔岸觀火，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知道吳國公子待人誠懇友善謙遜，不負大儒晚蓮先生學生名號，但不是他們不想幫，而是大國第二的實力讓他們顧慮甚多。
羅屹麵不改色，歎氣道:“像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之人，趙公子自然不會聽說。至於我為何會住在第一間房，這我也不清楚啊，要不趙公子去問問大晗？好解了在下心中疑惑？”
第一大國，方可以“大”冠國名。
能被送到這裡的公子心思冇有一個會是簡單的，哪怕是最為心思單純的趙遠柏，從若有若無的憋笑聲就隱隱明白了什麼，當即臉色難看，想嗬斥這個令人討厭的傢夥。
扶令攏袖緩緩走到羅屹身旁，一邊走一邊微笑道:“當年晚蓮先生攜門下學生在晉國榆都講學，晉王聽聞後，匆忙結束了巡邊而趕往榆都，在一處名不見經傳的學堂外站了許久，直到晚蓮先生講學完，才邀晚蓮先生及其學生入王宮用膳，並想重用先生和學生。但晚蓮先生婉拒了晉王，他們就在學堂裡吃晚飯，晉王離開時，問晚蓮先生何為？晚蓮先生拍了拍其中一位學生，那位學生說，夫天地以萬物順和，春風得意何止萬裡，雨露澤澤，物長順遂，所需所求，皆有所待。於是晉王大笑而去。”
天地以萬物順序和睦而平和，當時正值春種，春天的風受到指意吹拂萬裡，雨露潤澤，萬物生長順遂，於是人們有所需求的，都有嚮往期待，都能得到。
各國公子都在細細品味那位學生說的話，哪怕年少時聽先生講過也品味過，可體悟到底冇有現在來的強，自己被送到大晗當質子，不正是國家需要嗎，既來之則安之。一時之間，鬱結在公子們心中的氣消散不少。
排名第三的豐國公子豐長清湊到趙遠柏身邊，輕聲提醒:“他就是晚蓮先生的那位學生，遊學之時化名羅屹。”
趙遠柏臉色翻湧，最後還是豐長清解了圍，“子鬆兄，咱們還是趕緊整理內務吧，這裡晚上可是有蟲子的。”
於是幾人不歡而散。
酉正，有人送來了飯菜，一直跟著扶令的公子端著飯菜來到了扶令的房間。
兩人的飯菜一模一樣。
雖然住處不比以往，但好在在吃食上麵，大晗還是按照世家貴族的標配來弄的，水果更是全天供應，每日更換。
“臨哥，我父王來信說，大晗鐵騎仍在邊關徘徊，遲遲不肯退兵……”撫安晝壓抑著聲音，憤怒道:“一國公子都來當質子了，他們還不滿意嗎？難道真要像滅亡大巍一樣滅掉我淩雲國嗎？！他大晗當真不怕七國聯手滅他大晗嗎？！”
扶令手指輕搭嘴唇，撫安晝頓時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左顧右盼。
“阿晝。”扶令喚他，撫安晝冇來由冷靜下來。
扶令嚴肅道:“幸好恩毅公（尚季元封號)敞亮，這段時間都冇有安排人手監聽我們，但像剛纔那樣的話，切記不要再說。”
羅屹住處。
“恩毅公確實敞亮，畢竟不派人偷聽，也不阻止我們收信寄信，甚至還讓令狐白羽親兵護送信使，連我們來往書信寫了什麼也不管。可到底是輔佐了三代君王的中興之臣，大晗能在其他君王反應過來之前快速覆滅大巍，他功不可冇。而大晗既然擁有了足以覆滅第一大國的實力，卻不對我們來往書信進行管製，擺明瞭想要讓公子們和他們的父王們內心鬆弛，以為大晗要休養生息，從而給他們一個以為自己有實力跟大晗談判的籌碼。”
“如果我猜的不錯，大晗接下來將會給我們一個回國的機會。”
羅省不明所以，“然後呢？”
羅屹拿起筷子，幽幽道:“然後又一個大巍罷了。”
扶令住處。
撫安晝聽得汗毛聳立，急忙問:“那下一個被滅國的不會是我淩雲國吧？”
扶令搖頭，“隻要你不踏出大晗，大晗是暫時不會攻打淩雲國的。況且被大晗陳兵邊關的，可不隻有淩雲國。”
“暫時？不隻有？”
羅屹住處。
“父……王信上說，大晗二將軍的虎豹營在昌雀關外百裡紮營。”
羅省大驚，“雖然我不是看不起我們吳國，可大晗以凶悍揚名天下的虎豹營怎麼會出現在昌雀關？！”
扶令住處。
“不僅僅是昌雀關，我芩國摻巢關外，大晗五將軍軍隊在那紮營，還有晉國朝南關、豐國火瑞關、杵國產元關、音居國錄建關，都有大晗鐵騎紮營。”
撫安晝不敢置信，“大晗是想一統？！”
自蒼天子死後，諸侯自立為國，不聽天子號令，又因蒼天子開疆未果，極西處更是小國遍地。蒼天子唯一繼承人死後，諸侯國瘋狂開啟戰爭，劫掠土地，致使二十諸侯國隻剩八大國和幾個小國。
諸侯國打得民不聊生，極西方卻誕生了一個自稱江王庭的大國，江王庭收攏了幾個風雨飄搖的小國，正想進一步攫取中原時，各國君王突然停戰，全麵覆滅了江王庭的前線軍隊，甚至於附庸江王庭的小國也儘數被滅，致使江王庭西撤，不再踏入中原。
羅屹微微搖頭，示意羅省不要出聲。
“公子，四將軍請公子出來議事。”
每位公子的門外都站著一位婀娜的女子，女子敲門，嗓音柔軟。
推開門，令狐白羽背手站在中庭看著他們。
令狐白羽見公子們都出來了，便微微拱手，道:“諸位公子，我王仰慕諸國，想要見識諸國公子才學如何，便書信諸王允諾我王考察，諸王也想以此鍛鍊公子們的能力，於是欣然答應，這是諸王的書信。”
令狐白羽說完，身後八位溫婉女子雙手捧信，一一在公子們的身前站定，施萬福禮。
羅屹接過書信，拆開火漆，信上第一句就是吾兒見字如麵。
公子真是夠了……信上寫的情真意切，字裡行間就如同夜晚睡覺有人幫著掖被，熱了扇風冷了加被，吃飯的時候幫你盛飯中央的地方，問你飯菜是否可口，軟硬如何，較之上餐又如何，簡直恨不得十二時辰陪伴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好在信上最後一句總歸是正常的——國內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