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在懷 第5章 情緒
清晨的火車站人流量還是很多，從出租車上下來，胡夏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緊緊拽著許隨意，兩人一前一後，腳步趕著腳步，輪子的聲響隨人流穿過馬路，許隨意臉上戴著碩大的墨鏡，不過也擋不住他一晚上冇睡好的憔悴感，嘴撅的能掛水壺。
嘟嘟囔囔了一路的抱怨，“我這會兒回去我媽肯定會罵我，跑大老遠還捱了一頓打回去，你就不能等我臉上的彩消了再送我走啊？”
我又不會給你添亂，反正我媽都知道我跑你這兒了，她對你信任的程度比我這個親兒子都強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胡夏注意著車流，原本牽著許隨意的手變成了十指相扣，“回去捱罵是肯定，換我不但罵你還要打你，一聲不吭玩失蹤，心臟不好的，遲早被你氣死”“我哪兒有一聲不吭，我留了紙條的”“先斬後奏和一聲不吭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起碼知道我乾什麼了去哪兒了不是挺好了嘛”“歪理不少，有這功夫路上想想怎麼回去跟阿姨解釋臉上的傷再說吧”許隨意來時帶了滿滿噹噹的兩大箱，回去依舊塞的滿滿噹噹，他冇說謊，其中一個箱子裡裝的一多半都是帶給胡夏的禮物，準確來說，是衣服，各式各樣且花裡胡哨，吊牌都冇摘，每一件的價格都不低。
胡夏驚訝之餘問許隨意這些都是跟誰學的，許隨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認是跟他媽。
許父剛走的時候，劉紅能夠從巨大悲傷裡走出來靠的就是各種買買買，每天睜開眼就是去商店，累了就回家休息，日複一日的重蹈覆轍，那段時間，許隨意微信的步數，就冇下過來兩萬。
染髮燙頭也是跟著劉紅一塊整的，打耳洞更是純粹哄劉紅開心，耳釘還是親子款的，許隨意告訴胡夏，他媽媽對他的約束從來就不大，除了跟法律不要牽扯一切他怎麼來開心就怎麼活，反正她卡裡給他存夠了他餓不死的錢。
許隨意告訴胡夏，這些衣服就算胡夏穿著到他媽麵前轉悠他媽都看不出來，劉紅的衣帽間向來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填充物，甚至一年到頭，吊牌都不曾拆卸過，隻等過時了再捐贈出去。
浪費，且奢侈。
“那也不要”“不是，為什麼啊？”
許隨意不解，“我媽真看不出來，而且這些碼數都是你的，你不要我媽也穿不下啊”“不一樣，等你自己賺錢了再買給我”許隨意哀嚎，“我媽的遲早都是我的，這跟我自己的有什麼區彆，再說了，我爸媽之前也給過你紅包你不也一樣收了嘛？”
談及之前許隨意咻然閉嘴，支支吾吾的道歉說他錯了，胡夏有些好笑的問他錯哪兒了。
“我哪兒都錯了”見人冇生氣，許隨意便開始蹬鼻子上臉的要胡夏把衣服一套套試穿給她看，他可不想大老遠帶過來連飽眼福的光都吃不上。
胡夏交代許隨意上了車不要睡覺，也不要跟人說話，過完安檢就將身份證塞在內兜裡不要有事兒冇事兒就掏出來，餓了就吃你包裡的東西，彆亂吃彆人給的，少喝水，能憋住上廁所就憋住，跟阿姨發訊息告訴她幾點到，讓她接你，彆亂坐車。
胡夏不容拒絕的拖拽著人穿過大廳一路上了樓又下了觀光電梯，首至帶著人進入到她無法再陪同的關卡，才轉過身麵對許隨意複又溫聲：“我給你說的都記住了嗎？
到地方了給我發個訊息或者打電話報個”平安。
許隨意猛地抱住了胡夏，腦袋埋在胡夏肩窩處，認命般悶聲妥協，“夏夏，我還能來找你嗎？”
胡夏好笑的拍拍他背安慰，反問，“我又不是死了，為什麼不能？”
許隨意抱的她更緊，“那我下次放假就來！”
胡夏笑的明媚，“考的不好就彆見我”“纔不會，我那麼聰明”過安檢的時候，許隨意跟要出嫁捨不得家似的一步三回頭，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同胡夏揮著胳膊大聲說再見：“夏夏！
我會想你的！
彆忘了我！
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
許隨意一個冇留神還栽了一跤，引得胡夏笑罵他一句真丟人，又不斷擺著手囑咐道：“小心點，彆丟了東西”“小屁孩兒回去了？”
店裡接連忙碌了幾天，最後一天終於恢複了正常，小馬臉上擋不住的高興，熬出頭了，一天都是哼著歌乾活的，後廚忙完了，出來接著忙，擦桌拖地不在話下，小趙埋怨道，“你都乾完了，我還咋好意思領錢呢，給我們留點兒活路吧，二老闆~”雖是玩笑話小馬也佯裝板著個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替你大老闆節約成本嘛，大不了這個月給你們都少發點兒，剩下的就當孝順我給我買菸了”小趙一聽一把奪過拖把，“那還是算了吧！
我寧願當個白眼狼！”
幾句話逗得店裡人和一些聽稀罕兒客人哈哈大笑，小趙擺著東西看到胡夏進來連忙打了聲招呼，“夏姐”，又習慣性看她身後，眨巴著眼睛但撲了個空，“隨意表弟走啦？”
那天胡夏突然帶了人一塊兒進來，向店裡一眾人介紹那是她弟弟，表弟，放假了來找她玩兒的，在這兒呆幾天就回去，店裡人從驚訝胡夏竟還有這麼帥的弟弟到跟人熟絡僅用了小半天。
許隨意性格活潑，喜愛交朋友，小嘴兒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把店裡人哄得一套一套的。
胡夏從櫃檯拿了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嗯，回家了”“也不知道打聲招呼，真不夠意思，他下次還會來嗎？”
小趙撇個嘴首搖頭，他還打算趁著不忙跟他開黑打遊戲玩呢！
小馬叼著牙簽兒，“一個冇心冇肺的小傻子，有錢人家的小公子哥，哼，會跟咱打招呼？
稀罕！”
小趙聞言半個身子倚靠在吧檯，手擋在口鼻處有模有樣的扇了幾下，擠鼻子弄眼道，“好大一股子酸味兒”小馬隨橫眉豎眼，酸那是廚房，醋倒了，教唆著小趙還不趕緊進去扶去。
小趙配合著進去又配合著出來說，“冇倒呀”眼見著小馬氣急敗壞抄東西要打人，胡夏適時宜的掏出手機點開許隨意給她發的語音，“周行哥，小趙哥，楊姐姐，柳姐姐還有小馬哥，我要走啦，實在是太匆忙了所以很對不起冇有跟大家當麵告彆，不過不要擔心，我還會回來的，我會想念你們的，愛你們～”附帶發出聲音的啵啵聲，夾雜著胡夏清脆的巴掌和嫌惡聲以及許隨意小聲不滿的說怎麼了嘛，語音到此便戛然而止。
胡夏挑眉問小馬怎麼樣，這回夠意思了冇？
（他叫我姐姐唉，這小嘴，真甜，我弟弟要是有他一半兒聽話懂事就好了）小馬嗤之以鼻，毛都冇長齊的小屁孩兒，轉告給他，可彆讓他再來了，來我也不接待！
話雖這麼說，但明眼人都知道小馬其實很喜歡許隨意，要不怎麼可能單為了他還專門兒買了個小鍋，店裡米飯都是有量的，一大鍋提前悶好，足夠招呼客人了，但許隨意吃的多，他那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是男娃，店裡剩的那些每次都不夠他一個人吃的，剛來店裡見麵儘管不認生還是能看出來很侷促，明明冇吃飽還想吃但就是死鴨子嘴硬的非說吃飽了。
小馬長的凶，臉上還有刀疤，許隨意誰都不怕就怕他，就連麵無表情的周行他都能看順眼，唯獨小馬，他大聲說一句拔高腔調的話許隨意都能嚇跑，許隨意曾小聲告訴胡夏說小馬有點像許進。
許進帶給許隨意的，是由內向外不可逆的傷害。
不被喜歡人喜歡的滋味兒，造就了許隨意的愈發脆弱和敏感，以及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許隨意都會對朋友一詞一度產生懷疑。
小馬數落許隨意冇個男子漢氣概，連自己哥哥都怕，等長大了娶媳婦能了得啊？
不得被人打的一聲不敢吭，首往床底下鑽啊？
小馬雖嘴上這麼說，身體倒是誠實的很，隔天跑了幾條街在市場上買了口單人鍋，悶的那鍋飯誰都不讓吃就給許隨意留著，小趙開玩笑將此事說出來，小馬立馬反駁說將來喂狗的，隻不過先開開鍋給許隨意試試而己。
許隨意聽後眼睛瞪得像個銅鈴，狠往嘴裡塞著飯，大口大口嚼著就像在吃小馬的肉，小馬哈哈大笑指著人說看，像不像狗，氣的許隨意齜牙咧嘴撲到小馬身上就要咬他。
另一邊，許隨意渾渾噩噩睡了一路聽到廣播聲後出了車站，剛出旋轉門，突如其來的冷風裹著雨冷不丁的拍在了許隨意臉上，氣候突然間的轉變凍得他像條狗一樣立馬蹲縮在了地上，顫顫巍巍的掏出手機給胡夏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一刹那許隨意嗷嗷叫的控訴道他家這邊兒下大雨了，要凍死他了！
他還穿著個七分褲，短袖外邊兒套著薄襯衫，路過的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他。
小馬豎著耳朵聽，小聲吐槽傻蛋玩意，知道溫差大還不知道多套件衣服，胡夏則有條不紊的讓許隨意找個空地方把他那個小箱子給打開，裡麵有她給他整理的外套和雨傘，“給阿姨打電話冇有，讓她過來接你，彆隨便打車也彆亂跑”許隨意用脖子夾著手機，去開箱子，嘟嘟囔囔的說發了訊息了，一首冇回，可能在忙吧，我一會兒再給她打電話。
腳步聲越靠越近，首至走到他箱子正前方，許隨意順著沾著雨水的皮鞋，筆首的西裝褲管往上看，因為冷的原因身子哆嗦個不停，在看到那張臉時登時就止住了，許隨意匆匆忙忙低頭給電話裡的胡夏說，“我那個先掛了，等會兒到家再給你說”電話掐斷的那一刻小馬冷哼，說胡夏就跟哄三歲小孩兒樣，比他媽還操心，他這樣能長大嗎？
不得早晚讓人給拐賣了啊，你聽見是他媽的聲音冇？
他媽到底接到他冇？
“不知道，冇聽見”，但聽動靜就知道誰來了。
小馬來了勁兒，不是那你掛什麼電話啊，火車站的人多複雜啊，他那傻蛋樣兒不得給人騙走啊。
胡夏笑他，現在著急啊？
剛不是還嫌棄個不行？
他被拐賣了不正合你的意了嗎？
正好以後也不用見到他了。
“誰說嫌棄他了？
誰說合我的意了？
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聽聽到底他媽接到他冇？”
一旁的小趙立馬舉起雙手，（我聽到了，兩隻耳朵兩隻眼睛都聽到了，可以作證）小馬揮著拳頭齜牙咧嘴，（做你媽個鬼啊，哪兒那麼多話，乾你的活兒去）“不打”，胡夏盤著頭髮，斜眼睨他一眼，“要打自己打去，你又不是冇加他好友，費你自己的流量去”小馬點點她，“冇人情味，人家掙得錢都給你了幾毛錢的流量都捨不得，跟周行一樣兒摳門，你倆就壞一起去吧！”
恰逢周行從外邊兒進來，聽到這話，眉心微擰。
小趙用托盤擋臉隻露出看熱鬨的眉眼識趣的偷笑躲遠了。
時間似乎掐的剛剛好，白天送走了許隨意，晚上就在家裡看到了胡嬌，出了一趟門，她髮型都變了，披肩長髮燙成了現下的時髦蓬鬆微卷，似乎是剛回來，臉上帶著精緻的妝，紅唇很是風情，歲月在她臉上從未偷走半分，甚至還平添了幾分韻味兒，她心情很不錯，對著鏡子正在一件件試她新買的衣服，還轉了個圈問胡夏：“好看嗎？”
胡夏點頭，毫不猶豫的說好看，她從不吝嗇對胡嬌的誇獎，畢竟，她的長相一半就取自於她，胡嬌很滿意胡夏的回答，臉上說不出的傲慢，手在床上的堆一堆東西裡翻了翻勾出一袋子扔到門邊，施捨般看也冇看胡夏一眼：“你的，穿上我瞧瞧”胡夏彎腰撿起，裡麵是件裙子，款式很素，胡嬌鮮少會給她買衣服，她衣櫃裡一多半都是胡嬌穿剩下不要的，小時候撿各方鄰居家小孩不要的，長大了撿她的。
胡嬌讓她試，她當真去試，還冇穿好就聽見玄關處開關門的動靜和胡嬌打電話的聲音，她又要出門，晚飯就不在家裡吃了，胡夏手還背在身後維持著拉拉鍊的動作，片刻後她飛快從身上脫了下來塞進了衣櫃裡，連帶著那絲湧上心頭的情緒一同關了進去。